苏州道中顺风[宋代] 王安石

北风一夕阻东舟,清早飞帆落虎丘。
运数本来无得丧,人生万事不须谋。

愁台[宋代] 王安石

颓垣断堑有平沙,老木荒榛八九家。河势东南吹地坼,天形西北倚城斜。

倾壶语罢还登眺,岸帻诗成却叹嗟。万事因循今白发,一年容易即黄花。

送萧山钱著作[宋代] 王安石

才高诸彦故无嫌,兄弟同时举孝廉。
东观外除方墨绶,西州相见已苍髯。
灵胥引水清穿市,神禹分山翠入帘。
好去弦歌聊自慰,郡人谁敢慢陶潜。

冬日[宋代] 王安石

扰扰今非昔,漫漫夜复晨。
风沙不贷客,云日欲迷人。
散发愁边老,开颜醉後春。
转思江海上,一洗白纶巾。

宿土坊驿寄孔世长[宋代] 王安石

烧夜郊原百草荒,弊裘朝去犯严霜。
残年意象偏多感,回首风烟更异乡。
往返自非名利役,辛勤应见友朋伤。
章江犹得同游处,最爱梅花蘸水香。

甘露歌[宋代] 王安石

天寒日暮山谷里。的砾愁成水。池上渐多枝上稀。唯有故人知。

僧德殊家水帘求予咏[宋代] 王安石

淙淙万音落石颠,皎皎一派当檐前。
清风高吹鸾鹤唳,白日下照蛟龙涎。
浮云妆额自能卷,缺月琢钩相与县。
朱门试问幽人价,翡翠鲛绡不直钱。

游锺山[宋代] 王安石

两山松栎暗朱藤,一水中间胜武陵。
午梵隔云知有寺,夕阳归去不逢僧。

锺山西庵白莲亭[宋代] 王安石

山亭新破一方苔,白帝留花满四隈。
野艳轻明非傅粉,秋光清浅不凭材。
乡穷自作幽人伴,岁晚谁为静女媒。
可笑远公池上客,却因松菊赋归来。

明堂乐章二首[宋代] 王安石

有奕明堂,万方时会。

宗予圣考,作帝之配。

乐酌虞曲,礼从周制。

厘事既成,於皇来塈。

次韵和吴仲庶池州斋山画图[宋代] 王安石

省中何忽有崔嵬,六幅生绡坐上开。
指点便知岩石处,登临新作使君来。
雅怀重向丹青得,胜势兼随翰墨回。
更想杜郎诗在眼,一江春雪下离堆。

和崔公度家风琴八首[宋代] 王安石

南风屋角响萧萧,白日帘垂坐寂寥。
爱此宫商有真意,与君倾耳尽今朝。

招叶致远[宋代] 王安石

白下长干一水间,竹云新笋已斑斑。
明朝若有扁舟兴,落日潮生尚可还。

山陂[宋代] 王安石

山陂院落今挼种,城郭楼台已敦灯。
白发逢春唯有睡,睡间啼鸟亦生憎。

初晴[宋代] 王安石

幅巾慵整露苍华,度陇深寻一径斜。

小雨初晴好天气,晚花残照野人家。

题西太一宫壁二首[宋代] 王安石

柳叶鸣蜩绿暗,荷花落日红酣。
三十六陂春水,白头想见江南。

三十年前此地,父兄持我东西。
今日重来白首,欲寻陈迹都迷。

同学一首别子固[宋代] 王安石

江之南有贤人焉,字子固,非今所谓贤人者,予慕而友之。淮之南有贤人焉,字正之,非今所谓贤人者,予慕而友之。二贤人者,足未尝相过也,口未尝相语也,辞币未尝相接也。其师若友,岂尽同哉?予考其言行,其不相似者,何其少也!曰:学圣人而已矣。”学圣人,则其师若友,必学圣人者。圣人之言行,岂有二哉?其相似也适然。

予在淮南,为正之道子固,正之不予疑也。还江南,为子固道正之,子固亦以为然。予又知所谓贤人者,既相似,又相信不疑也。

子固作《怀友》一首遗予,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。正之盖亦常云尔。夫安驱徐行,轥中庸之庭,而造于其堂,舍二贤人者而谁哉?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,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。辅而进之,其可也。

噫!官有守,私有系,会合不可以常也,作《同学一首别子固》以相警,且相慰云。

游褒禅山记[宋代] 王安石

褒禅山亦谓之华山,唐浮图慧褒始舍于其址,而卒葬之;以故其后名之曰“褒禅”。今所谓慧空禅院者,褒之庐冢也。距其院东五里,所谓华山洞者,以其乃华山之阳名之也。距洞百余步,有碑仆道,其文漫灭,独其为文犹可识曰“花山”。今言“华”如“华实”之“华”者,盖音谬也。

其下平旷,有泉侧出,而记游者甚众,所谓前洞也。由山以上五六里,有穴窈然,入之甚寒,问其深,则其好游者不能穷也,谓之后洞。余与四人拥火以入,入之愈深,其进愈难,而其见愈奇。有怠而欲出者,曰:“不出,火且尽。”遂与之俱出。盖余所至,比好游者尚不能十一,然视其左右,来而记之者已少。盖其又深,则其至又加少矣。方是时,余之力尚足以入,火尚足以明也。既其出,则或咎其欲出者,而余亦悔其随之,而不得极夫游之乐也。

于是余有叹焉。古人之观于天地、山川、草木、虫鱼、鸟兽,往往有得,以其求思之深而无不在也。夫夷以近,则游者众;险以远,则至者少。而世之奇伟、瑰怪,非常之观,常在于险远,而人之所罕至焉,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。有志矣,不随以止也,然力不足者,亦不能至也。有志与力,而又不随以怠,至于幽暗昏惑而无物以相之,亦不能至也。然力足以至焉,于人为可讥,而在己为有悔;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,可以无悔矣,其孰能讥之乎?此余之所得也!

余于仆碑,又以悲夫古书之不存,后世之谬其传而莫能名者,何可胜道也哉!此所以学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。

四人者:庐陵萧君圭君玉,长乐王回深父,余弟安国平父、安上纯父。

至和元年七月某日,临川王某记。

伤仲永[宋代] 王安石

金溪民方仲永,世隶耕。仲永生五年,未尝识书具,忽啼求之。父异焉,借旁近与之,即书诗四句,并自为其名。其诗以养父母、收族为意,传一乡秀才观之。自是指物作诗立就,其文理皆有可观者。邑人奇之,稍稍宾客其父,或以钱币乞之。父利其然也,日扳仲永环谒于邑人,不使学。

余闻之也久。明道中,从先人还家,于舅家见之,十二三矣。令作诗,不能称前时之闻。又七年,还自扬州,复到舅家问焉。曰:“泯然众人矣。”

王子曰:仲永之通悟,受之天也。其受之天也,贤于材人远矣。卒之为众人,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。彼其受之天也,如此其贤也,不受之人,且为众人;今夫不受之天,固众人,又不受之人,得为众人而已耶?

读孟尝君传[宋代] 王安石

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,士以故归之,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。嗟乎!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,岂足以言得士?不然,擅齐之强,得一士焉,宜可以南面而制秦,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?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,此士之所以不至也。